当黑羊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地猴所指定的位置时，竟然在门外停住了。

因为屋内实在是太安静了。

赔钱虎只要醒着……他所在的房间就不可能这么安静。

他表情凝重地低下头，赫然看到门缝里渗出的鲜血，这些鲜血扩散到了走廊上。

有几只「蝼蚁」在门外徘徊着，他们脚掌上踩踏着粘稠的血液，来来回回地盯着那扇安静的门，他们似乎也在疑惑。

门里面有细微的动静，但明显不是打斗声。

黑羊好几次伸出手想把门推开，可他完全没有这个勇气。

推开门之后会看到什么？

赔钱虎残碎不堪的尸体？

如果屋子里传出哪怕一丝的打斗声，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，当场和天虎拼上这条命。

可现在正如他所说……屋内实在是太安静了，这种安静让黑羊毛骨悚然。

黑羊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胆小过，他现在连打开门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。

可是说不定赔钱虎赢了……也说不定他现在受了很多伤，正在里面等待救援……毕竟「蝼蚁」也没有直接冲进去……

黑羊迟疑了半天，做了无数思想斗争之后，还是伸出手将房门推开，门板也在此时推动着黏腻血液在地板上画出扇形。

屋内令人窒息的景象也在此时映入了黑羊的眼帘。

赔钱虎浑身的毛发都变染上了血色，他倒在地上生死不明，右臂完全消失不见，大量的血液从他身上洒出，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。

一个看起来几岁的孩子，正背对着门口，抱着一条粗壮的手臂「咯吱咯吱」地啃食。

让人感到心碎的是，这孩子看起来竟然毫发无伤。

门板被打开，门外的众多「蝼蚁」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，纷纷向着屋内看去。

可还未等「蝼蚁」扑杀，黑羊的身影已经暴射而出，他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，撞翻了一路上的家具。

天虎茫然回过头，一瞬间被扼住喉咙扑倒在地，他手中的手臂也骨碌碌地滚到一旁。

黑羊红着一双眼，感觉浑身的伤痛都被极端的愤怒压了下去，天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就被一击极其猛烈地重拳打在了脸上，霎时间连牙齿都脱落了好几颗。

“你这个怪胎……！”黑羊抿着嘴，将地上掉落的乳牙抓起来，全部塞回到了天虎的嘴里，“这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会惯着你……”

天虎慌乱之间猛然一咬，将黑羊的几根手指在口中咬断，可黑羊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，他死死抓着天虎的脖子，把乳牙和自己断裂的手指一股脑地塞进了他口中。

“你想吃就吃个够……我的骨头全都给你……”黑羊一脸绝望地将自己的手掌整个都塞进了天虎的嘴里，“你这个七十多岁的老怪胎……我的家人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吗……”

天虎干呕了半天，将嘴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吐了半天，才挤出一丝怪异的笑容：“嘿嘿……吃了你们……弱者就是应该被吃……”

“弱者……”黑羊死死地捏住天虎的脖子，“都有「蛮力」的情况下……赔钱虎怎么可能比你弱？你把别人的善意当成软弱，把别人的枷锁当成无能……”

“心弱也是弱啊……”天虎眼看就要窒息了，他开始用自己稚嫩的手指掰开黑羊的手，“你们这些心弱的人……不被我吃……就被这个世界吃……都一样的……”

黑羊的力气全靠一股愤怒支撑，随着时间僵持，力气也逐渐落入了下风。

“安心被吃吧……”天虎掰开黑羊的手，干笑道，“你家人的肉口感真好啊……不知道你的口感怎么样……？”

“我们不会被吃的……”黑羊一脸冰冷地说道，“这世界吃不下我们的……你也吃不下……该被这个世界吃掉的人是你。”

他用着自己浑身上下最后的力气，死死地压住了天虎的幼小的身躯，随后用断了手指的手从身后掏出匕首，刺向了天虎的肚子。

可他的力气已经完全消散，这一刀在天虎强化过的身躯上只是划出了一条几厘米长、深深的口子。

“哈哈！”天虎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地笑道，“食物没有力气了！！没有力气了！！”

黑羊也冷笑一声，将匕首扔在地上，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一颗「道」，哑声说道：

“我欠赔钱虎的所有「道」……这一颗就都还清了……”

话音一落，他便将这颗「道」放在天虎的肚子上，随后深深地压进了他的伤口中，不等天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，黑羊便松开手，有气无力地躺到了一边。

接着，一群苍白的身影扑了上来，他们力大无穷，似乎每一个都有「地级」的身手。

天虎被吓了一跳，起身便跑，当场被一只「蝼蚁」抓住了脚踝。

他们将天虎狠狠地摔在地上，随后开始在他的背后摸索。

“啊！这是什么东西……马奶奶！马奶奶！”

还不等他的求救声传到远方，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刺痛，那里的眼球似乎被人活生生抠走了。

接着是第二只、第三只。

“啊！！啊！！”

刺痛感让天虎的大脑一片眩晕，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……因为他发现这些东西的目标似乎只是自己后背的眼睛。

这样一来的话……

还不等天虎松一口气，「蝼蚁们」便感觉到了异样……这屋内似乎还有一颗眼球，它被藏在了深处。

一只「蝼蚁」抓住天虎的脚踝，将他翻了个面，露出了他的腹部。

“不对……你们不能这样……”天虎一愣，可下一秒他的手脚就被人全都控制住了，“马奶奶……！马奶奶快救我啊！”

可是「蝼蚁」完全听不见天虎的声音，他们只是将那枯槁的、冰凉的手指插进了他腹部的伤口，随后缓缓撕开。

无数双手伸了过去，在天虎的体内摸索着那一颗到处游离的「道」。

人越多，道便越难寻。

道会从每个人的指尖溜走，顷刻间又飘向更难寻的位置。

或许有罪之人始终无法得道。

但在这一刻，每一只最底层的「蝼蚁」都想要摸到那缥缈的希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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