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泰山松了一口气，陛下这是准备放过苏青了。

一条是死路，一条是富贵之路。

在李泰山魏忠二人看来，这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！

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青身上，拼命的朝苏青使眼色，恨不能帮苏青做出选择。

却仿佛没看到一样，苏青淡淡道：“请陛下问吧。”

魏忠立刻急了：“苏青！你在说什么？你难道要辜负陛下圣恩吗？”

李泰山也皱起了眉头：“苏青，你可要想清楚了！”

“聒噪！让他自己选！”周帝制止了二人的劝说，道。

这一下，二人不敢说话了。

只好直直的望着苏青。

“不用想了，请陛下问吧。”

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，苏青声音不大，却带着坚定。

他想要权势不假，但他只想保护自己家人朋友。

可不想成为别人的刀，成为工具。

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不行！

面对苏青的选择，周帝有些意外，眼中逐渐被冷意代替。

“你既然能献出四策，必然是对时局有所了解，那朕问你，依你之见，如今大周国祚还剩几何？”

周帝抛出了问题。

当听清周帝问题后，二人面色大变。

这种题，神仙难解啊！

这种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！

不论如何回答，都是死局！

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。

周帝却像是没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的分量一般，露出了仁慈之色：“你也不必紧张，只当是随便聊聊。”

“随便聊聊，我如果不回答陛下的问题恐怕走不出去了吧？”

苏青有些无奈，也听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，只好敷衍的道，“不敢妄语，只要施仁义、国祚自然绵长。”

李泰山微微点头，这个回答平平无奇，倒是颇为规范，让人挑不出刺来。

可周帝显然也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，眼睛一眯，道：“仁义？空泛之词我挺多了，你这是在搪塞我？”

苏青满脸无辜：“小子不涉朝政，国事无从谈起。”

“无从谈起？”

周帝冷笑出声，朝李泰山道：“跟他说说今年朝廷的那些事！”

“可……”李泰山有些犹豫。

“让你说你就说。”

见周帝如此执着，李泰山只好站起了身，道，“今年北边对辽战事愈急。大败十九，小败三柳。”

“江南抗税，诛杀内监司四名内监，官府被毁。”

“黄河上游泛滥，带着五千匪民造反，纵横两省，自号陈王。”

……

一个个惊天消息都被放了出来。

李泰山越说越紧张。

这些，可都是被朝廷封锁的坏消息！

甚至其中大多数都没处理完。

看着李泰山讲得差不多了，周帝继续问：“现在这几年的时局，依你之见，国祚还剩几何？”

听着这些重磅消息，又看到周帝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。

苏青也看出来自己要是再不拿出点干货出来，周帝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。

思索了一下，苏青道：“大周如今的国祚恐怕不过至多五十年。”

听到这话，魏忠、李泰山猛的一变。

在帝王面前说朝廷还有五十年就亡了，这不是找死吗！

他们想要出言制止，可看着周帝感兴趣的眼神，只好将话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周帝问：“理由呢？”

“积重难返！”

苏青吐出四个字，认真道，“王朝初年百业待兴，人丁少儿地多，所以可兴盛。而王朝末年富者愈富，穷者恒穷。所以王朝无三百年国运，这，是为周期律。”

周帝点了点头，方才露出一抹满意：“三百年周期律？有点意思。”

这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！

“你说的周期律乃是一般王朝！”

“当今陛下圣明，宽仁以爱四海四民。如今又听从你的话，积极推行四策，大周至少还有百年之运！”

这时，魏忠插嘴道。

这一顿吹捧这话让周帝颇为受用，周帝也没有打断魏忠，而是颇为自得的望着苏青：“听到没，你现在重新算一算吧。”

苏青摇头：“推行四策也至多不过五十年。”

听到这话，一股被耍的感觉浮上周帝心头。

他为了这四策费了多少心力，甚至亲自提拔李泰山来进行改革。

可现在换来的竟是苏青这个提出四策的一句效果不大。

周帝有些不满道：“我这四策可是按照你说来推行，如今摊丁入亩、清查田地在各地卓有成效，你这么说岂不是说明你献的策有问题？”

苏青解释道，“再好的国策也需人力施行，在周期律之下人心不齐，上下不一心，只顾私利。”

“陛下纵有分  身之术，难道又能事事亲力亲为？归根到底还不是下面人办事。”

“一百两进到国库，摊到下面百姓身上可能就是一千两。一纸诏书下去，真正能落实的能有几成？这才是周期律的可怖之处。”

听着苏青的话，周帝五指紧紧攥着扶手，几乎要将木扶手抠出血来了。

话说到这，苏青声音陡然高了一些：“所以五十年是四策能够施行情况下的高估，若是不推行四策。恐怕大周至多不过二十年！”

五十年？还是高估！

这话像是一击重拳，周帝只感觉心口一紧，再也抑制不住心情，鼻血静静的涌出淌到嘴角。

“陛下！陛下你没事吧？”

见状魏忠顿时紧张的起身来到周帝身边，手忙脚乱，却又不知道怎么办。

魏忠怒喝道：“苏青！你胡言乱语，冲撞圣颜！其罪当诛！”

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，苏青也有些紧张，要是真把周帝说出什么事，他也大祸临头了。

可偏偏这不是周帝让他说的吗？

“下去！”

这时，一声大喝，宛若惊雷般的炸响。

是周帝，周帝看起来并没有大碍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。

听到这话，魏忠脸色一僵：“可是陛下……”

周帝面目有些扭曲：“听不到吗？魏忠、李泰山，你们都下去！我要和苏青单独谈谈！”

魏忠纠结的看着苏青、又看了看陛下。

要真是陛下气出个好歹来，他可怎么办？可偏偏他不敢不听周帝的话。

给苏青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后，他跟着李泰山一起离开。

转眼间，整个殿内又变得空空荡荡。

“二十年！二十年！”

深深的无力感在周帝心口蔓延，嘴里低声喃喃着，仿佛癫狂，脸上的鼻血更为面庞增添了一份可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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