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可以请您跳支舞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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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个...真的不尝一尝我的豆腐脑再走?”
“......”
“你不是说去治安署么,怎么又改口去安德烈府邸了,方便透露下么?”
“......”
“凯特琳小姐,麻烦你慢一点,我的马要抽筋了。”
“......”
治安署精心饲养的骏马被勒住缰绳后放慢了步子,凯特琳板着脸在前面骑行。
李维拍了拍驽马干瘪的臀部,示意它争气点。
驽马一脸委屈,哆嗦着腿勉强跟上。
从诊所出来后,李维看出凯特琳小姐的心情似乎并不好。
大早上跑来传唤自己,应该是工作上的烦心事吧...
因此李维总想找些话题尝试疏导她,只不过患者始终拒绝沟通。
直到横穿奥斯河,踏入上城区时,沉默一路的凯特琳小姐忽然开口问道:“诊所柜台上的那个八音盒,也是你买来送人的吗?”
“哦,你说这个啊?”
李维从裤兜里摸出那枚八音盒,好奇道:“那天工匠不是说了么,有个女孩买走了另外一个...”
“那個女护士?”
凯特琳猜到什么,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稍微松缓:“原来是她自己买...”
“对,她买来送给我的。”李维如实交代道。
“......”
“啪”,一声皮鞭抽在骏马臀部,凯特琳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“呃...”
一人一马望着驰骋远去的治安官,驽马缓缓扭头望向李维,无辜的眼神似乎在问“你不会这样抽我的,对吧”。
李维摸了摸它有些秃的鬃毛,安慰道:“我不抽你,你自己争气点。”
于是原本一个钟头的路程,驽马仅花了两个钟头不到就跑完了。
当前些天才来过的那座郊外庄园出现在视野内时,李维和驽马都松了口气。
安德烈府邸门前,凯特琳小姐早早地揣手以待,冷眼看着拴马后、提着小箱走来的李维。
“安德烈夫人病得很重,那位老管家到治安署寻求帮助,说是只有你能治。”
凯特琳小姐的语气像是极北冻原的马铃薯一样冰冷生硬。
“点名找我医治?”
李维不由有些诧异,作为一名医生,他的职业生涯很少有回头客。
但凡经手的病人,要么等着康复,要么等着扫墓。
至于安德烈夫人,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,腿上的黑气纹身已经拔除。
腿部骨折也处理妥当,再休养段日子也许就能下床小范围行动了。
难道是骨折恶化?或是沾染了其他恶疾?以及,为什么指定自己来治?
敬业的李维医生走路也不忘推测病情,直到跟着老管家杰里来到后院。
“太太昨天上午突然尖叫起来,然后便...如同丢了魂般,不顾一切地下床,来到院子里...,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哈斯少爷的死讯。”
老管家杰里半躬着腰,语气中的哀伤欠缺真诚,对太太的担心倒不似作伪。
“下床?她的双腿,应当支撑不了行走吧...”
即使仅具备少许医疗常识,凯特琳小姐也知道骨折需要休养的时间绝不是一两天。
李维同样皱起眉头,循着老管家所指的方向望去。
不算宽敞的安德烈府邸后花园,草坪有些许泛黄和秃露,显然并未采购新季的草皮替换。
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梧桐,以及树下那个孤零零的女人。
微卷的棕色长发披散在光洁后背上,一袭剪裁不算精良、但款式极为大胆的深红色华丽晚礼服。
苍白脸颊与艳丽红唇辉映的安德烈太太,就这样在树下环举着双手来回踱步。
满脸柔情与依赖,仿佛正搂着无形的空气耳鬓斯磨,跳起无声的华尔兹。
场面说不住的怪异,令凯特琳心底生出一丝悚意。
尤其是知道这位女士可能正拖着骨折的双腿,在树下平静地滑步、旋转、跃起,整幅画面的诡异程度立即攀升了好几倍。
“安德烈大人呢?”
凯特琳小姐好奇问道,自家夫人如此悚然的反常,那位军需官大人连个影子都没出现。
“老爷昨天处理日常公务太晚,此时正在休息。求医和接待的事宜交由我来处理。”
“恕我冒昧,什么日常公务能大过自己的妻子和死去的孩子?难道是卡妙人攻打戈坦市了吗?”
这只是凯特琳的一句牢骚而已。
她当然知道“发妻”和“子嗣”在莱茵贵族的眼中是喜剧词汇,她只是没有想到,那位安德烈大人竟会把这些词踩得如此卑微。
老杰里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,亦如他表现出的刻板语气:“有不少,但是无可奉告。”
“你...”
如果不是那位柔弱、可怜的妇人确实需要帮助,凯特琳小姐必定会适当地“表达”出自己的不悦,或者说是怒火。
李维倒是不太在意这些,毕竟疑似有某种特殊癖好的军需官大人,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。
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。
“那为什么点名我来医治呢?”
“因为老爷说你不收钱。”
“好吧。”
李维摊摊手,为自己并非以高超医术折服他人而感到遗憾,催促道:“开始治疗吧。”
随身的手提箱被放在脚边,李维将外套脱下,叠放整齐。
“不先诊断下么?”
虽然有幸围观并参与过李维的治疗过程,他的医术...
呃,从结果上看还算是可靠,但凯特琳还是觉得和医院的流程不太一样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
李维细心地挽好袖口,大步向梧桐树下的那道身影走去:“但愿这不是在戈坦市搞砸的第一笔生意...”
事实上的确有搞砸的风险,因为安德烈太太的状况并不理想。
岂止是不理想,简直就是死定了。
仅有李维能看见的、浓稠的黑雾在那棵梧桐树荫下充斥、流淌。
某些时候,黑雾甚至浓郁到完全遮蔽住了安德烈太太那道殷红身形。
安德烈太太双目无神,不着粉底的苍白脸色将红唇衬得格外明艳,她坚持着自己的动作,丝毫没有察觉到外人的探视。
在李维的奇异双眸中,安德烈太太就像一只南安普斯港打捞上来的大号龙虾,正在被黑雾蒸制,红裙愈红,生命力却迅速消逝。
一旁苍老的梧桐上,枝桠无风摇曳,仿佛伴舞般,送起舞的安德烈太太最后一程。
这不就是伊西斯礼拜教堂,那间地下室木门上刻制的铭文内容么?
伊西斯神投影的憎恶之树下,祭品为自己送上最后的献祭之舞。
李维眼中的光泽逐渐亮起,那是一种看见甜豆腐脑的渴望与冲动。
靠近的途中,他摸出裤兜的八音盒拧着发条。
直到悦耳的曲调在树下悠悠响起,李维无视侵噬过来的漫天黑雾,欠身行礼,笑容真诚。
“夫人,可以请您跳支舞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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