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女士来电，“你忙你的吧，不用来接我们了。”

  孟子陶纳闷，“为什么？”

  “小洄在附近，刚巧碰见了，我们坐他车回去。”

  沈女士和老孟等在路边，望见俞洄的白色途观开过来，她忙道，“不说了，我们上车了。”

  只有沈女士和老孟才会信“巧合”。

  孟子陶后知后觉，难怪俞洄打听聚会地点。

  以防她和江牧为见面，早想好了中途截胡吧。

  心说，真棒，胆子越来越大。

  他在开车，就不打电话兴师问罪了，手机刚撂下又响起信息提示音。

  孟子陶点开查看，不觉轻蹙眉心。

  圆桌对面的杜可念猜她有事，“陶子，你回吧，咱明天再聊。”

  “也行，你早点休息。”孟子陶开了长途也觉得累，“你多睡会儿，我明天十点来接你。”

  人都站起来了，又被叫住。

  杜可念斟酌着道：“陶子，我听我家钱博士说，程奕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，应该会一起来参加婚礼。”

  既然决定当成工作，孟子陶其实不在乎程奕是独自前往，还是成双成对。

  对来于她来说分别不大，不过一场普通的重逢。

  所以，她能说的，依然是那三个字，“挺好的。”

  反倒外人考虑得比她多，杜可念提议，“你要不也带个人？”

  “多带个助理，我可要多收费哟。”孟子陶言笑晏晏。

  “我不是那意思。”杜可念急道。

  “我明白你的好意。”

  孟子陶仍是笑，笑着数落她，“你啊，安安生生做你的新娘子吧。我脑袋瓜这么好使，应付不了一个前任？少操心啊，到时候有的是该你操心的事，就别管我了。”

  杜可念动容，“陶子，谢谢你。”

  “真想谢我，明天到我店里，记得专挑高定试。”孟子陶挥手，“走啦，明天见。”

  酒店距离云水居别墅区十多分钟车程，孟子陶打电话问肖玥，需不需要顺道接她回公寓。

  和林菱分享婚礼奇闻异事正起劲，肖玥决定留宿，还问孟子陶要不要也过去睡。

  开着车哈欠连天，她懒得折腾。

  可到了十字街口，孟子陶却没转入公寓方向，而是径直穿过，疾驰于回家的路。

  名不副实的小区停车场转一圈没找到车位，倒看见了俞洄的白色途观。

  孟子陶掉头开出小区，寻个路边车位。

  没熄火，没下车，打给俞洄。

  “方便的话出来一趟，有事跟你说。我在小区外面，你一出来就能看见。”

  那边稍默，“……不太方便。”

  孟子陶奇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再是短暂静默，传来弱弱回答，“……追小偷把脚崴了。”

  “真的假的。”孟子陶不厚道地笑出声，“见义勇为小英雄，陪你去医院？”

  “不用。”那边勉强提起声量，“干爸给了瓶你们家祖传的药油，专治跌打损伤。”

  孟子陶又笑了，“那三无产品从我出生就在阳台放着，老孟真敢给，你也真敢往脚上抹。”

  “啊！”手机里骤然高呼，“干爸说口服！”

  “靠！”孟子陶吓疯，差点没从驾驶位上弹起来，“快快快，快喝牛奶催吐！”

  却听手机里嘿嘿笑，“逗你玩的，我刚到家，还没来得及抹药呢。”

  “俞洄！”心脏扑通扑通快跳出嗓子眼，孟子陶暴怒，“找抽是吧，你等着，我来了！！”

  楼道口碰见邻居阿姨，问了孟子陶句什么，她没听清，匆匆点头应了一声。

  到六楼指纹解锁开门，气急败坏走进去，客厅里亮亮堂堂。

  俞洄端坐红木长沙发一侧，抬高左腿，架在旁边的单人沙发。

  裤管挽至膝盖，脚踝微微红肿。

  伤势看起来并不严重。

  人却是一副严重缺打的顽劣小爷模样。

  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油味，孟子陶绝不会碰。

  她没搭理俞洄，先脱大衣撸袖子，接着左右环顾，找衬手的家伙事儿。

  俞洄坐不住了，“你真打算抽我啊？”

  “废话。”孟子陶走往厨房，“今晚必须死一个，我没被你吓死，只能你受累死一死了。”

  “别啊……”俞洄抻着脖子叫唤，“孟秋秋，我错了，我错了还不行吗？”

  “不行！”厨房里传出冷血警告，“闭嘴！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！”

  俞洄忙不迭收声，诚惶诚恐。

  他虽然不做饭，但厨房用品一应俱全，刀啊剪啊之类凶器繁多。

  可真当孟子陶出来的时候，他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脸。

  她手里什么凶器也没有，只有一听点外卖赠的，早放过期的罐装可乐。

  孟子陶冷眉冷眼坐进单人沙发，凉凉可乐罐直接摁在他脚踝。

  俞洄嘶口气，得便宜卖乖，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要我命。”

  孟子陶瞪他，“那瓶药油放太久不能乱用，明天我抽时间陪你去医院。”

  俞洄轻松笑说：“没事，应该只是软组织损伤。”

  “你又知道？！”孟子陶没好气。

  “你忘了我外婆以前干什么的，我小时候学过点皮毛。”

  俞洄探身，欲接手可乐罐，“凉，我自己来吧。”

  “你老实待着。”孟子陶立目。

  听他提外婆，想起他下午的话，“怎么突然要去乡下老屋？”

  “去拍拍照，写写生。”俞洄随意道。

  孟子陶盯着他，“你觉得我会信？”

  俞洄投降，“好吧，好吧。”

  没再看她，偏头垂眸玩起她大衣上的金属纽扣，慢吞吞开口，“外婆几天前被确诊出早期阿兹海默。她说在乡下当赤脚医生的经历很多都想不起来，我想着，拍些她以前熟悉环境的照片，多给她看看兴许能管点用。”

  说完冲孟子陶露齿一笑，“别担心，我都计划好了。”

  “计划什么？”她问。

  “赶完手头连载，先去趟新西兰，看看外婆情况。她身体条件允许的话，我打算开春接她回来，带她回乡下住一段时间。所以我不光要拍照，还要看看乡下条件怎么样，适不适合老人短住。条件适合我打算租房，租个农家小院，‘山果熟，水花香，家家风景有池塘’的那种。”

  他字里行间并不悲戚，像在谋划一场期待已久的旅行。

  尤其那句唐诗，听起来甚至有些开心，仿佛已置身田园水乡的生活之中。

  乐观如斯，任何安慰之词反倒像在渲染哀伤气氛。

  于是孟子陶也投以微笑，“等你伤好点能走路，我们就出发。”

  俞洄弯了眉眼，重重点头。

  忽的想起什么，“你说有事跟我说，什么事啊？”

  “没事了。”孟子陶淡道，起身去厨房，换一瓶更凉的饮料。

  到门口，只听俞洄问：“我是不是输给袁朗了？”

  她顿足，转回身，“别太往心里去，我说过的，输了也正常。”

  “遵命。”

  俞洄挺胸抬头，比出行礼致意的手势，“你还说过，只要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，就不要在意无法控制的结果。”

  孟子陶存疑，“做得到？”

  大男孩笑容灿烂，“你亲亲我，我一定能做到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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